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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里的螺蛳，是好吃的。 经过整个冬天的养精蓄锐，天气一暖和，脑满肠肥的螺蛳们春心荡漾，一个个从泥里爬出来，吸附在石块，河堤，水草杆上，招摇着漂亮的螺壳，准备享受快乐的夫妻生活。偏偏斜刺里杀出个人来，将它们捞入盆里，养在水里，最后放到锅里，盛到碗里，端到桌上。 说起来好像很惹人怜惜的样子，但美味当前，纵有慈悲心也暂且顾不得了。 常熟人说螺蛳要吃清明前，因为一过清明，气温稳定升高，螺蛳也就准备怀孕生子了。嘬到出来一嘴的小螺蛳，当然不怎么有趣。不过现在全球气温都偏高，即便是清明前，往往也是避不过的满口细细碎碎，只能当心点吧。 不过螺蛳本身的品质也是有高下，水质的好坏直接影响到味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也是一样适用在螺蛳身上，不过若是太混太脏，就会有泥味。 所以常熟人总觉着，尚湖里的青壳螺蛳是最赞的，鱼多，能把螺蛳养的又肥又壮，水又干净，螺蛳壳上没泥肉里头没沙，当然更好吃了。 不过再没有泥土味，常熟人也还是习惯了要重重的浓油赤酱做下去，一盘红烧螺蛳总要咸里透着甜，甜中是掩不住的鲜。螺蛳不能太小，太小了就不够肥，吃起来也累，也不能太大，太大了肉粗，烧不入味。烧得时间不能太久，太久了就把螺肉都烧老了还不容易嘬出来，可又不能太短，太短了汁不够浓味道不到位。 一块头角子大小，才正好在筷头上拈得起来，到嘴边先抿一口，先嗒嗒酱汁的咸淡，再凑在开口处去吮，第一下也许只是试探，觉着螺肉在舌尖上轻轻一触，又缩了回去，可鲜美的酱汁已经在舌尖上荡漾开去，然后就是“啧啧”做声，也许只需要再“啧”的一下，丰满的肉头已经到了嘴里，用牙齿寻觅着与螺尾的交界处，轻轻咬下，整颗带着弹性的螺肉就已经在齿颊之间翻滚着，恨不能每一口都能吃出一个尚湖山水甲天下的劲头来。 若是遇到有那顽固派，死活缩在壳里，任你嘬到下颚骨发酸，也只是不停的在舌尖上一碰，一碰，好似欲擒故纵的调戏，牙齿却怎么都咬不住那团肉时候，只得用手指捏着，这边用筷子狠狠捅一下，好像是告诉这螺肉你不给我吃，我就不要了，干脆给你塞结实点，然后趁其麻痹大意时候，突然就猛嘬一口，大多是会成功的。 不过也有极少数，这样也不行，那大概是要求助牙签了。我小时候牙签都还未流行，小孩子的嘬功又稀松平常，凡吃螺蛳亲婆必赐缝衣针一根。方便是方便了，但这么吃终究少了些乐趣。 随着人口流动的频繁，现在那些店家的螺蛳吃法可多了，什么酱爆，麻辣，炖鳝筒，炖蟹，蒸，配米粉，偶尔去尝试一下，也是新鲜。但每到开春，家里做来解馋时候，总还是老老实实的一碗红烧，红彤彤香喷喷的端出来。 不过就算是传统如我妈，也已经习惯了先切点干辣椒下去呛一下锅。 “领领鲜头”，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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