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元前644年，鲁僖公十六年，牛年（丁丑年）。这一年，天象在宋国示警：一是鲁国要走背运了，二是“老大”齐桓公影响力不行了。其实，天地之间任何事物都有一个产生、成长、强盛、衰落的过程，春秋第一霸齐桓公是这样，鲁国权臣季友也是这样，这是自然规律，即“道”，谁也无法改变。鲁国上卿季友擅权专政，其“家风”被其后世文子、武子、平子、桓子、康子等认真传承，把控鲁国国政多少代，继续统治季孙氏的封地费邑，并一度自立费国，但这一切，不但没能兴鲁强鲁，反而造成公元前250鲁国较早地被楚国吞灭。清乾隆皇帝南巡途经费县，曾题诗一首，名曰《鄪城览古》：“季氏初颁邑，南遗乃筑城。庶几仆文出，不改井恒成。无度卑公室，有权擅上卿。名言思史墨，宜慎器和名。”意思是霸占着上卿的位置，世代擅权专政，让国家显得比季孙氏家族还要卑微，这是不正常的。人应该想想那些载入青史的至理名言，谨慎地对待国之重器和人个名誉。这首诗道出了当世、后世、今世对季友的评价仅仅是一个权臣而已，“季氏亡，鲁不昌”，不是因为他重要，而是因为他在鲁国制造出了“三桓”，比君权还厉害的力量，是鲁国的“掘墓人”。 “十六年，春，王正月戊申朔，陨石于宋五。是月，六鷁退飞，过宋都。三月壬申，公子季友卒。夏四月丙申，鄫季姬卒。秋七月甲子，公孙兹卒。冬十有二月，公会齐侯、宋公、陈侯、卫侯、郑伯、许男、邢侯、曹伯于淮。” 孔子老先生用76字记载今年5件事，概括起来就是鲁国霉运不断，齐桓公力不从心。 （一） “十六年，春，王正月戊申朔，陨石于宋五。是月，六鷁退飞，过宋都。” 鲁僖公十六年，春季，周王朝历法的正月初一，宋国上空坠落五块陨石。这个月，有六只鹊鸟后退着飞，从宋国都城上空经过。 鲁庄公七年，有关于陨星的记载，但是否落地为石则没有明确（“夏四月辛卯，夜，恒星不见。夜中，星陨如雨。”）。今年这次陨石落在宋国，有具体地点，今河南省商丘县城北；有具体时间，公元前645年12月24日；有具体数量，5块。这是世界上第一次有关陨石的详细文字记载，意义很伟大！ 《春秋左氏传》就“石”和“鸟”之事讲了一个故事。春季，在宋国上空坠落五块石头，这是坠落的星星。六只鹢（yì，古书说的一种似鹭的水鸟）鸟后退着飞，经过宋国国都，这是由于风太大的缘故。周襄王的内使叔兴在宋国访问，宋襄公就向他咨询这两件事的吉凶，说：“这是什么预兆？吉凶在于哪里？”叔兴回答说：“今年鲁国多有大的丧事，明年齐国有动乱，君王将会得到诸侯拥护却不能保持到最后。”叔兴退下来后，告诉别人说：“国君询问得不恰当，这是有关阴阳的事情，人事吉凶与此无关。吉凶由人的行为所决定。我这样回答是由于不敢违背国君的缘故（“春，陨石于宋五，陨星也。六鹢退飞过宋都，风也。周内史叔兴聘于宋，宋襄公问焉，曰；‘是何祥也？吉凶焉在？’对曰：‘今兹鲁多大丧，明年齐有乱，君将得诸侯而不终。’退而告人曰：‘君失问。是阴阳之事，非吉凶所生也。吉凶由人，吾不敢逆君故也。’”）。 天上的陨星是石头，鸟倒飞是因为风。看完这个故事，是不是挺佩服古人的？2700年前的周朝大夫叔兴就有如此明确的唯物主义观点，实在难能可贵啊！ （二） “三月壬申，公子季友卒。” 鲁僖公十六年，秦季，三月鲁国的公子季友死了。 鲁僖公的母亲成风很有眼光，把儿子姬申托付给这位季友叔叔，鲁僖公才得以立为鲁国国君，因此，季友在鲁僖公时期享尽尊荣，一直是鲁国的正卿，其家族季孙氏也因此发展成为鲁国“三桓”家族中最有实力的一支。但是，不管他多么厉害，都厉害不过时间！到时候都得乖乖地跟着时间消失。 季友，因谥号为成，所以也叫成季，春秋鲁桓公季子，即鲁桓公最小的儿子，鲁庄公的弟弟。季友这辈子，杀了两位弟弟（公子庆父和公子叔牙），奉立两位侄子（子般和申），得了两块封地（汶阳之田及费），去了三趟齐国，也就这么多事，也没给鲁国带来什么好处，反而是其擅权专政的“家风”被其后世所传承，其后世文子、武子、平子、桓子、康子等继统治费邑，执掌鲁国，并一度自立费国，直至公元前250被楚国吞灭。 清乾隆二十二年（公元1757年）正月二十七日，清高宗弘历南巡，途经费县，曾题诗一首，名曰《鄪城览古》：“季氏初颁邑，南遗乃筑城。庶几仆文出，不改井恒成。无度卑公室，有权擅上卿。名言思史墨，宜慎器和名。”意思是霸占着上卿的位置，世代擅权专政，让公室显得比季孙氏家族还要卑微，应想一想历史上那些至理名言，谨慎地对待国之重器和人个名誉。清高宗弘历即乾隆皇帝，他的诗道出了当世、后世、今世对季友的评价，是个权臣而已，“季氏亡，鲁不昌”，不是因为他重要，而是因为他在鲁国制造出了“三桓”，比君权还厉害的力量，是鲁国的“掘墓人”。 （三） “夏四月丙申，鄫季姬卒。” 鲁僖公十六年，夏季四月二十日，鄫季姬死了。 这是一位短命的女人，前年带着情哥哥鄫子去见老爹，去年嫁到鄫国，今年就死了，《春秋》记载中，季姬的人生可以说是“短平快”，但至少可以看出这是一位大胆追求爱、具有火热情怀的女子，这就足够了。希望她生时快乐，死得解脱吧！ 通过此次以“鄫季姬”相称与前两次只称“季姬”比较可知，女子只有结婚方可才冠以夫家国名，所以，前两年《春秋》关于季姬和鄫子的记载应该是描写男妇爱情，而不是结婚后调节鲁僖公与鄫子的关系，只关风月，无关政治。 《春秋左氏传》另外记载，夏天，齐国讨伐厉国没有成功，救援完徐国后就回国了（“夏，齐伐厉不克，救徐而还。”）。去年，公元前645年，“春，楚人伐徐。秋七月，齐师、曹师伐厉。以救徐也。”，不知是去年齐国进攻厉国没有成功，然后返回救徐国，直到今年夏季才回国呢？还是，楚又来讨伐徐，齐再次围厉救徐。这没头没脑的一笔，让后世猜测不断！ （四） “秋七月甲子，公孙兹卒。” 鲁僖公十六年，秋季，七月十九日，鲁国大夫公孙兹死了。 今年鲁僖公是流年不利啊，春三月死叔叔季友，那可是父亲一样的人物；夏四月死心爱的小女儿，那可是才刚结婚，花儿一样的人物；秋七月又死一位堂弟，这可是“三桓”之一叔孙氏的掌门人物。真是应了周朝内史叔兴的话：“今兹鲁多大丧”。是叔兴真的厉害？还是左丘明笔法如此？不得而知，凡正事实就是鲁国今年丧事多。 公孙兹是公子叔牙的大儿子。叔牙用死亡换来叔孙氏的存续，公孙兹（或公孙慈）就是其第一代“掌门人”，鲁桓公之孙，死后谥号“戴”，排行老大即“伯”，史称叔孙戴伯。《春秋》记载他带兵和诸侯一起侵略过一次陈国，然后到牟国为自己娶过一次媳妇，然后就是今年挂了，仅此而已。在《春秋》笔法下，他与杀他父亲的那位叔叔季子一模一样，一句交待时间，一句交待死了。在死亡面前，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什么事业功名，留待千古评说。历史不能假设，但是否有另一种可能，如果鲁国没有季子这样所谓的能人折腾，可能国运衰败得不至于那么快、灭亡得不至于那么早。如果方向错了，停下来就是进步。 （五） “冬十有二月，公会齐侯、宋公、陈侯、卫侯、郑伯、许男、邢侯、曹伯于淮。” 鲁僖公十六年，冬季，十二月，鲁僖公和齐桓公、宋襄公、陈穆公、卫文公、郑文公、许僖公、邢侯、曹共公在淮地（今江苏淮安市盱眙县）举行正式会晤。 “淮之会”是兵车之会，主题有3个，一是为郐国谋划；二是商量向东方用兵；二是商量解决鄫国遭淮夷侵略的问题。想出的办法就是，替鄫（今山东省临沂市苍山县西北）国筑城，加固城池。筑城服役的人很劳累、很心烦，估计有人想找个逃避劳动的由头，于是就有人在某个夜晚登上小山头，高喊说：“齐国将发生动乱！”，此话传到各怀鬼胎的诸侯们耳中，诸侯便不等筑城完工，就各自找理由回国了，把齐老大凉在了那儿（《春秋左氏传》：“十二月会于淮，谋郐，且东略也。城鄫，役人病。有夜登丘而呼曰：‘齐有乱。’不果城而还。”）。 《春秋左氏传》的这个故事，与前面的“今兹鲁多大丧（今年鲁国丧事多）”一样，讲得有点玄。老子讲，玄而又玄，众妙之门。这也太玄了吧，左丘明可以不用写史了，而去直接破天机得了！不过，玄妙之下，后世可以感受到“老大”齐桓公已经形同虚设了，不但可以“阴违”了，而且连“阳奉”都用不着了，这简直就是明着诅咒齐国出事嘛！ 关于国际会议的主题之一：“谋郐”，几乎被所有的《春秋左氏传》注释者忽略不注，根据“王以戎难告于齐，齐征诸侯而戍周”（周襄王把戎人造成的祸难告诉齐国。齐国调集诸侯的军队到成周去防守。）的记载判断，估计戎人也威胁到了郐国（今河南省郑州市新密市东南），所以“淮之会”有一项议程就是“谋郐”。一家之言，望方家指正。在这之前（秋季），晋国受到了狄人的入侵，占了狐厨（山西临汾市襄汾县西北）、受铎（今山西临汾市襄汾县西），渡过汾水，到了昆都（今山西临汾市南、汾河之东），面对强敌狄人，晋国节节败退（《春秋左氏专》：“秋，狄侵晋，取狐厨、受铎，涉汾，及昆都，因晋败也。”）。在“老大”齐桓公的“尊王攘夷”大旗之下，并没有出现“周室受尊重，夷狄被铲除”的和平盛世，反而是周室越来越衰弱，戎狄越来越强大。这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齐老大所奉行的政策的失败，也体现出齐桓公有点力不从心！这世界依道而行，不以任何人的意志而改变，生猛如齐桓公者也得接受这个事实。 读点春秋，知点礼义。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