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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夜话 | 外媒报道中的晚清武昌贡院两届乡试

 人文武汉 2022-09-20 发布于湖北

湖北省武昌实验中学的所在地武昌东卷棚(今火炬路)原是作为明清两朝“辟门吁俊”科举乡试考场的贡院早已众所周知,不过现存史料有关武昌贡院举行乡试情景的实况记载却为鲜见。

作为当时先两湖后湖北的举人考场,武昌贡院享有盛誉,进而至于扬名海外。自从汉口开埠,武昌贡院就为外国媒体所关注。1875年和1892年的9月8日,武昌贡院乡试在不同年度的同月同日开考,两度为当时海外英文报刊广泛报道。

第一次是在1875年9月8日,光绪元年八月初九,武昌贡院乙亥恩科乡试开考。1875年12月9日,新西兰《晚星报》刊发了一篇记载本届武昌贡院举行乡试盛况的特写。报道转引同年9月10日上海英文报《中华快报》的有关通讯说,“一场报考'举人’或第二级学位的省级考试正在这里举行,过去几周武昌街道上呈现出热闹非凡的景象。”而今年本来没有通常三年一届的“举人”乡试,只因乙亥年(1875年)正月光绪皇帝即位而特加。此即所谓 “恩科”。

1890(约)地图上的武昌贡院

报道详细记载了乙亥恩科乡试首场考试的程式。应试生们在1875年9月7日星期二上午就已进入贡院考场,而正式考试于9月8日(光绪元年八月初九)星期三早晨五时开始,考试科目是根据三则经典语录命题作文三篇。

第一则,报道说是出自“The Analects”:“Tsze-kung said, 'What do you pronounce concerning the poor man who yet does not flatter, and the rich man who is not proud?’ The master replied, 'That will do, but they are not equal to him who, though poor, yet cheerful; and to him who though rich loves the rules of propriety.’” 翻译过来对比查证原文,方知此则出自《论语》:“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 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

第二则,“The Doctrine of the Mean”:“When one cultivated to the utmost the principles of his nature, and exercises them on the principle of reciprocity, he is not far from the patch. What you do not like when done to yourself, do not do to other.”此则出自《中庸》:“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

第三则,“Mencius”:“The empire was greatly delight. It is said in the Book of History, great and splendid we're the plans of King Wan! Greatly were they carried out by the energy of King Woo!”此则出自《孟子》:“天下大悦。书曰:'丕显哉,文王谟,丕承哉,武王烈。’” 这个记载,正是对当时科举内容和形式的准确记录。

原来,当时科举考试的规定是,乡试考三场,首场考《四书》,制义三题,作文三篇;次场考《五经》,制义五题,作文五篇;终场考策问,经史时务策题五道。而首场《四书》三题作文中,首题《论语》,次题《中庸》,终题《孟子》。而此正是这篇报道关于首场考试的记载。报道接着说9月9日星期四下午五时,考生们结束了首场36个小时三篇命题作文的应试。“在封锁禁闭和殚精竭力之后,一群非常邋遢和疲惫的男人们走出了考场。”然后,从10日上午开始随即进入另外两个时段的考试。

报道说本届武昌贡院乡试约有9000来自全省各地的考生前往应试,而将只有120名考生中举,其中还包括了30个恩科特许名额。应试考生来自不同的年龄,从十几岁到六七十岁;也来自不同的阶层,从高官富商的儿子到贫穷的学生。“三场考试结束后,应试考生就会回到他们不同的九千个家庭里,以'举人’自称或被称约一个月,然后才被告知约有八千八百八十人只是在一种愉悦的梦想中等待,因为本届乡试最终只会授予大约一百二十个学位。而其他人则必须自我振作起来,期待下次做得好一些。”报道称道这是大清帝国最优秀的学者之间的竞争,而优胜者将是受过最好教育训练和拥有最大能力的知识分子,而他们将会被政府或其它机构考虑授予官职。

报道还披露,不幸的是由于考生所受巨大压力,已有两人在考试期间操劳过度当场死亡,其中一个是自尽。

张之洞(中)

再一次是在1891年9月8日,清代光绪十七年八月初六,武昌贡院辛卯乡试开考。1892年2月6日,澳大利亚《时代报》刊发了一篇记载本届乡试的盛况的特写。报道转引上海英文报《字林西报》的有关通讯说,武昌城围墙内约有从两湖广大地区而来一万二千至一万五千名秀才,为了获取举人资格参加这次省级考试。数以万计的考生都知道他们也许并没有任何机会的影子,但文化传统的礼教约束他们一定要站出来接受挑战。

报道说,光绪十七年八月初六(1891年9月8日星期二),武昌全城放假,人们见证了这次会试考场大厅开幕“入闱”(entering the curtain)的庆祝仪式。而时任湖广总督的张之洞亲临贡院,使开幕典礼达到了高潮。“湖广总督也会在这八日考试期间对此加以特别关注。全体官员首先在总督府予以早餐招待,接着组成游行队列。伞盖、刀斧、锣鼓、皮带也都在这里一应俱全。考试官员与其它高级官员都披着猩红马褂,坐着虎皮轿椅出行。而此时此刻,笼罩在人群头上的死一般的寂静预示了总督大人的到来, 而总督的大驾光临则带来了欢腾的高潮。”

在考试期间,“城里街上人头攒动, 挤满了穿长袍戴眼镜的文人雅士。他们通过每一个褶形的衣饰,每一个张扬的步态,每一个曲形的烟斗,告诉整个世界,他们才是全世界最古老帝国的贵族!” “伴随着这些孔夫子的门徒而来的是沿路的队列:交易者、绘画者、卷轴销售者、茶壶供应者、蜡烛商和眼镜商,等等,还有考生们的仆人及友人也使人数膨胀,以致于这场考试使得当地居民数量陡然增加了大约四五到五万人口。

报道详细描绘了考场概况: 在宏大的考试大堂院里,整个考场由一系列相互封闭的棚舍组成,以二十间到三十间一行的次序排列成一望无际的考棚。每一位候选人首先必须验明正身,然后被划给代表一间考棚的号码,而在这间仅数英尺见方的考棚内只有一张木桌与一张板凳。每一行考棚都配有两名从事做饭等服务工作的侍员。在所有考生各就各位后,各行考棚都被从外锁定。

报道说,“遵循治学规矩的要求是非常严格的。一个候选者也许会被取消资格,不一定是由于没有足够能力,而可能是因为在试卷上把名字写错位置,或者是因为把试卷撕破或弄脏,等等。”“在发放准考表格的的同时,对获准者会给予每位应试考生三百元银币,作为考试期间的伙食费用。”

报道说,至此,繁忙的真正考试开始了。考场大堂就是一个小型的城池, 而事实上全城就像施行了戒严令一样。在中央楼堡上放有一把剑,现场违犯法律的罪犯会被立即处以死刑。朝廷官员进驻了在办公大厅里各自的处所,而大量担负抄写试题防范舞弊职责的誊录专家也都按部就位。”

在最后一个时段的考试结束后,第一批完成全部文章的候选人在礼炮声和音乐声中荣耀地接受考试官员的祝贺。闭幕式就像开幕式一样,热闹非凡。接踵而至的则是三个星期焦虑的等待,然后,庞大的人群聚集在一起争相观看官府发表的中举名单。报道评论说,这样,成功的候选人就成了他们地区的骄傲。而他们的胜出,都是在这种严峻的考验下的幸存,对于他们所获取的荣誉是非常值得的。在所有人中最难受的是那些名落孙山的考生们,留给他们的是没有任何名位,只因严格的考试惨遭淘汰。

另外,1899年,武昌英国伦敦会女传教士富翟氏(Arnold Foster)出书《扬子江纪行》记述了长江流域见闻。因地处武昌的贡院是湖北乡试的考场,她就专章介绍了清代科举考试包括乡试的有关情况。“Dragon Gate",说的是武昌贡院的龙门。她记载乡试说,“在这个时期,武昌就被应试的学生们塞满了。约一万多学生自全省各地而来,却只有八十左右,最多一百,可以获许通过”。 

最有意思的是文章对及第“秀才”、“举人”和“进士”三头衔的英译用语,除习惯上对应于学士(Bachelor)、硕士(Master)和博士(doctor)的三学位外,她把秀才译为"Budding Genius", — 反向直译意为“新秀俊才”;举人则是 "Promoted Scholar", — 反向直译“荐举学人”;进士“Fit for Office", — 反译“适进职士”。最后,进士晋入“翰林”,更被叫做"Forest of Pencil", — 反向对译:“笔翰之林”!如此定义,何其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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