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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永载史册的名字 作者康福信

 lixj1028 2023-07-13 发布于新疆
南京知青之歌

知青——永载史册的名字

       作者康福信

1970年5月20日凌晨,在铁路局大食堂门前,集结了浩浩荡荡的知青大军,根据要求,今天要步行到火车南站,乘火车去火石泉铁路农场。经过几小时的步行,到达车站后同学们井然有序地登上东去的列车,一年多的知青生活拉开序幕
火车离开乌鲁木齐车站,车厢里充满了喜悦,同学们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欢声笑语淹没了火车巨大的轰鸣声。响应号召接受再教育,第一铁路工程局近四千多名学生从四面八方涌向火石泉。此时,我望着窗外急驰而过的房屋、树木、山丘、戈壁……思绪万千。这是20年来我第一次离开父母和家庭,又兴奋又担忧,心情十分复杂。能够和同学们一起到农场锻炼,即将面临一种新的环境、新的生活,从此可以独立生活了,心里喜滋滋的。高兴之余,总有一种淡淡的担忧,在火石泉农场不知道要待多少年?说是扎根农场,但真要在农场生活一辈子,思想上还是不能完全接受。既然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在现实中总得有个期限吧。1966年,从正式传达“5·16通知”开始,各类学校都进入“停课”状态,但上大学的心愿并没有熄灭,希望有一天能坐在大学教室里学习各种专门知识。然而,现在我必须面对火车带着我们驶向农场这个现实,说实话,未来将会如何,我没有一个清晰意识,前途未卜、命运难测,对今后感觉很迷茫。就是在这一刻,我有意识地开始思考生命的价值和意义了。
到了火石泉火车站,先来到农场的二连同学们到车站来接我们,虽然他们比我们早来半年,却像是农场的主人一样,帮助我们抬行李,拎箱子,那种热情就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场面太令人感动了。但举目四望,映入眼帘的是无尽的沙丘、稀疏的梭梭草在骄阳下挣扎,隐约看到远处几排小树和几间低矮的土房子,二连的同学告诉我们,那就是农场场部,我们即将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我们这一代人共同的经历。  
在场部前三、四排地窝子,我们被安排在最前面一排(最南面的一排),好像铁三中高六六级的几个班被分别安排在前两排。头几天主要任务是学习,熟悉周围环境。从1966年5月停课到1970年下农场,由于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一些人很少能见到。整整4年多,我们班的同学还是第一次聚在一起,而且还住在一个地窝子里,老同学见面难免嘘寒问暖,热闹非凡。傍晚,地窝子里外,到处充满了欢声笑语。昏暗的灯光下,不知道哪个班的同学,居然兴致勃勃地背诵古韵分类表:“一东二冬三江四支五微六鱼七虞八齐……”,我虽然没有看清是谁,但知道,我们年级有几位喜欢赋诗填词的“小夫子”。对高六六届的同学来说,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志向和爱好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们班孔宪成不知从哪儿借了一把二胡,就坐在大通铺边沿演奏了一曲“赛马”,奔放、热烈、激昂的琴声在夜幕下久久回荡。过去,我只知道孔宪成会吹笛子,会敲定音鼓,还曾欣赏过他演奏扬琴,但从未见他拉过二胡。我问他,“你什么时候学过二胡啊?”他双眼透过眼镜片,微笑着说,“这是第一次拉二胡”。我当时真的有点不相信,第一次居然如此娴熟?不过,他的确有些音乐天赋,识谱能力极强,曾担任我们班的文艺委员,好像还在校学生会文艺部担任过什么职务。知青群体人才济济,能歌善舞、吹拉弹唱、挥毫泼墨、填词赋诗者不乏其人。
一周后在农场承担的第一项任务不是干农活,而打土坯、盖房子,先改善自己的住房条件       
许多同学回忆文章都提到打土坯、盖房子。其实这项任务技术含量不高,是纯体力活。但对我们来说都是很陌生的事情,而且是强体力劳动,头两个星期腰酸背痛,手也磨出了血泡。但毕竟年轻,睡一晚上,第二天照常起床干活。虽说盖土坯房是粗活,但是有两项工作是需要一点技术的:一是抹墙泥,二是抹门框、窗框。墙泥是把碎稻草与黄土泥一切搅拌均匀,稻草既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草泥既不能太干也不能太稀。太干了不容易抹均匀,泥与土坯的粘合度差,且不易抹平;草泥太稀在墙上挂不住,慢慢的向下滑落,。其实,大约三四天之后,基本上我们所有同学都能掌握了和泥和抹墙泥的技巧。抹出的墙泥既平整又光滑。大家说说笑笑,还开展了“抹墙泥竞赛”。我们慢慢地体会到干体力活不只是辛苦劳累,还有知识和欢乐。
说到抹窗框和门框,这是我在农场遇到的“技术性”最强的工作。当时担任我们排长的高金池师傅耐心地一点一滴示范要领,我们一遍一遍地反复练习,不断实践,才慢慢的掌握的技术。关键是用好刮板,抹出直角。先把刮板固定好,然后沿着刮板边沿先抹出一个平面,再移动刮板到另一个平面,使前后两个平面构成一个直角。规范标准的直角才能显示出门框、窗框的视觉美。其实,这不是一项很难的技术,只是一个细心的活,俗话说“慢工出细活”嘛,不急躁,有耐性,每个同学都能掌握。另一项有点儿“技术性”工作是抹黑板。那时候,每个连队前都有一块宣传栏。宣传栏是用黄泥抹出来的一个平面,刷上黑墨汁,就成为一块平整的黑板。按照场部的要求,各连要定期出板报,我记得赵鸿均、吴志超和我除了给我们十连搞了一个黑板外,还先后给七连、三连等连队抹黑板,因为这两个连队都是女同学,她们好像没有干过和泥抹墙的活计。
农场的伙食很单调,天天几乎都是萝卜、白菜、馒头、包谷面糊糊,清淡寡味,偶尔有点肉腥,大家都会感到很满足。那时粮食是定量供应,男生基本吃不饱,有些同学家里给上几斤粮票,或者托人带点食品,大伙就可以打牙祭、开洋荤,一起分享美味佳肴。农场每两周休息一天。不知道是谁最早发现,69次列车由哈密发车到柳树泉之间正常运行是两个小时左右(那时候车速一般每小时70、80公里),这个时间段刚巧是餐车给旅客供应午餐的时间;我们带着饭盒,在餐车先吃后装。餐车的厨师和服务员、列车员好像非常理解我们的行为,从来没有刁难、呵斥或驱赶。吃完饭,我们也很自觉地离开餐车,尽量不影响列车各项正常工作。到柳树泉,大家三五成群地分散到附近的村庄。我记得摘过桑葚和红枣。无论是桑树还是枣树,我们都是在远离农户院子的地方,好像是没有人管理的,是不是可以算作野生的,我说不清楚。其实我们摘的红枣很可能就是现在被称为“五堡大枣”,不过品种没有现在那么大。
在农场的生活可谓丰富多彩,除了到柳树泉,休息日还常常去哈密玩一玩,或者到同学家聊聊天。在我的记忆里,我曾去几位同学家,其中印象最深的是去高六六四班杨严家做客。我和杨严本不是一个班,但他和我都担任各自班级的物理课代表,接触的机会多一些,还常常一起讨论物理习题,所以比较熟悉。他家有一个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还种了一些花。我们坐在院子里的小桌旁,喝茶聊天。他的家人都非常热情,留我一起吃了一顿饭,还住了一晚。另外,我还曾去过同班的张国荣家,受到了同样的款待。另外还去过几位同学家里,是陪朋友一起去的,我都不太熟悉,记忆不是很清晰了。与哈密同学家人的接触中,我深深地感受到铁路沿线职工真诚淳朴、热情爽直的品性。上个世纪1970年代,职工生活并不宽裕,许多东西还凭票供应,他们竟能如此热情地款待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学生,即使过去了五十多年,仍然感动不已,我真想再说一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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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一 定职后的就餐证
1970年下半年至1971年上半年,农场的同学陆续离开农场走上了工作岗位,看着同学们高高兴兴又恋恋不舍的离开农场,我心里五味杂陈。因为之前不久,杨万才场长曾找过我(后来我知道杨厂长也找过姚文伟),动员我留在农场。他告诉我,根据路局革委会决定,火石泉铁路农场准备改为“铁路局五七干校”,路局的干部职工分批分期到干校集中学习锻炼。农场领导决定留下二十几位学生在场部帮忙,当时初步确定留下22名学生,我记得有姚文伟、吴都有,其他人我都不太熟悉了。我和姚文伟留在政工室,其他同学有的分到了机耕班(开拖拉机)、维修班。我们每个人从事的具体工作不同,但全部按普通工定职。政工室主任是修浩海(后任局机关后勤处副处长,我们曾见过几面),政工室还有一位姓袁的师傅。姚文伟和我的具体任务有两项:一是为来干校锻炼学习的干部职工建立学习档案,登记造册;二是参加干部职工的各项学习,做好学习记录,并整理归档。任务不重,难度不大。在我记忆中,最重要的一次是尼克松访华后(1972年2月左右),组织大家学习讨论中美上海联合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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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二 当时的票据


几千名学生离开农场,干部职工来的人不多,且年纪偏大,缺少了欢闹嬉笑的气氛,夜幕降临时,除了两只大狗(大黄、大黑?)的叫声,整个农场静悄悄的。一次傍晚,修浩海主任忽然兴致勃勃的告诉我们,晚上去打黄羊,这可是新鲜事,我从来没有见到过黄羊,更不曾有过打猎的经历,况且如果真能猎到黄羊那就能美美的吃上几天。天渐渐黑下来,汽车在沙丘间穿行一段时间,来到一处梭梭草较密的沙丘,周围黄沙漫漫,分不清东南西北,车停稳后,修师傅带着我们趴在一个小沙包上,在朦胧的月光下,警惕地注视着远方。大约过去一个多小时,周围毫无动静,小飞虫多起来,在身边飞来飞去。有几个人烟瘾上来了,经修师傅同意,几位“瘾君子”用手挡着烟头微弱的光亮,悄无声息的吞云吐雾。就这样,大家一直坚持到东方出现鱼肚白,连黄羊的影子都没有见着。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返回农场。真可谓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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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三 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证

黄羊失败了,可没过多久,修师傅又带着我们抓麻雀。因为有过失败的经历,对抓麻雀我是没抱太大期望。但结果却出人意料,收获颇丰。有点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感慨。故事是这样的,一天傍晚,袁师傅来到我们房间,说修师傅一会带我们去抓麻雀,让我们每个人准备尼龙网袋,就是那种用尼龙绳编织的,平时用来装脸盆或小件行李的那种网袋。我当时心里暗暗琢磨,能抓几只麻雀啊,还要带个网袋?夜色渐浓,四周漆黑一片,修师傅带我们来到场部后面一排最东头的一间库房,就是我们自己打土坯盖起来的土坯房。进到库房,打开手电,借着微弱的光线,爬上麦垛子,在墙与房梁之间的空隙里有许多熟睡的麻雀,手电一照,麻雀还处在懵懵懂懂的昏睡状态,抓起来既简单又轻松,即使有一些麻雀惊醒后在库房里飞来飞去,由于麻雀夜视能力极弱(一说根本没有夜视能力),东冲西撞,最终也无法逃脱被抓的下场。一个小时左右几个网袋都装满了。大家说说笑笑地带着“战利品”,回到袁师傅的宿舍,用半开的水一浇一烫,过上几分钟就可以蜕毛了,开膛破肚,沥干水,下油锅一炸,捞出来,再把油沥干,撒上盐、孜然、辣面,香脆油酥,这是我到农场以来吃的最难忘的美味,也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吃麻雀肉。还第一次喝了白酒。
在农场定职不久,我的生活轨迹又一次发生了改变。因为各地中学纷纷复课,普遍缺少教师,经路局革委会与农场领导协商,我和姚文伟一起调回乌鲁木齐铁三中(后来吴都有也回到铁三中)。复考高后,考入原新疆医学院临床医学专业(现新疆医科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一直到退休。总算是实现了上大学的梦想。

Image 图四 铁三中的工作证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是特殊历史时期的产物,但一年多的农场生活注定是我人生的一段有意义的经历,我会时时想起,不会忘记,可毕竟过去50多年了,有些情景不那么清晰了,内容若有不当之处,请朋友们斧正。
                    20236月22

作者简介:

康福信,乌鲁木齐铁三中高六六(三)学生。1970年5月20日到火石泉五七农场,先在十连一排,后调到新成立的十五连。1972年春季调铁三中任教员。1978年考入原新疆医学院临床医学专业,1983年毕业留校任教。2000年被聘为生理学教授 ,研究生导师。中国生理学会会员,曾任新疆生理学会主任委员。先后担任原新疆医学院教务处长、新疆医科大学成人教育学院院长、工程技术学院院长。校学位委员会委员、职称评审委员会委员等职务。退休后,经常阅读科学和历史方面的书籍 ,爱好游泳、旅游和围棋,曾参加过乌鲁木齐铁路局在鄯善举办的第一届棋类比赛 ,并获得围棋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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