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经典中曾有“不取于相,如如不动”一句,这是在形容修性成功的佛和阿罗汉的心,是说他们面对一切世间的境源,心里不产生任何执著。 “不取于相”,是指他们不执着于世间的任何一种事物,而“如如不动”是指他们心的平静状态,指他们面对一切事物,完全以随缘和平静的心态来应对。 用自自然然为人、平平淡淡是真的态度对待生活,心无妄念奢想,不仅能在平凡的生活中活得自在些,而且也可以把富贵、功名看得淡一些。 因为富贵难长久,功名身外物,越是享尽荣华富贵,越易转眼顿成凄凉,生前功名显赫,死后也还是枯骨伴黄土。 要真正做到心地清净、无所系念而随缘自适,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相对说来,不贪恋富贵功名并不难,难的是面临一连串的人生噩运时,处变不惊,受辱不屈,始终以自然旷达的“平常心”去看待一切。 元祐更化不久,新党再度当政,被视为“元祐党人”的苏轼就大难当头了。先是被贬谪到岭南的惠州,后又被流放到海南岛的儋州。原来曾是苏轼朋友的章惇在朝中执掌大权,可他反目为仇,欲置苏轼于死地而后快。 在苏轼携家带口窜流岭海的七年时间里,家中先后有九人丧亡。 他饱尝晚年失子丧妾的悲痛,以致当他辞别家人,让幼子苏过陪同乘船前往海南岛时,已做好了老死海外荒蛮之地的打算。 到达儋州后,苏轼父子曾借一间废旧的官屋暂避风雨,因官屋破漏,一夜三次移动地方。 就是这样,朝廷知道后,还遣使臣过海,把苏轼父子逐出官舍。 苏轼无处可居,只好自己买地盖了几间简陋的茅屋,又因生活困难,尽卖随身携带的酒器以供衣食。 如此艰难困苦的生存环境,他还能安然地活着,最终还能渡海北归,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北归不久,苏轼就病逝了。 大约在去世前一月,苏轼看到大画家李公麟为他画的肖像,作了一首《自题金山画像》: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心如死灰,典出庄子《齐物论》:“形固可以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 说的是不动心,不是今天习用的灰心绝望的意思。 全诗虽不无辛酸,却出以一种放达的口吻。 若非有一番波谲云诡的经历,不能淡淡道出此人生的真相。 应当说,升沉难料的命运,尤其是黄州、惠州、儋州的贬谪经历,在东坡先天秉性的基础上凝成了他豁达宏通的胸怀。 士大夫的“出”与“处”,以及由此而来的对生与死的态度,是考证其人境界的最直接也是最有力的凭据。 连仕途坎坷的辛酸,都成了他轻松调侃的对象。 这份豪放自在,充分说明此时东坡居士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因此动静一如,万法平等。 在他的心灵感觉中,祸福苦乐、荣辱贵贱,只是相对而言,只是不同的感觉而已。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如此则平常心就是道,不离世间也能得到解脱。 这便是苏轼的人生哲学。 最后我还想说,“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苏轼没有矜持于自己的三品官位、为官的政绩,却把他谪居三州期间的文学创作视为平生功业,他的同代人、后来人也是这么看的。 苏东坡为我们留下了二千七百多首诗、三百多首词、四千二百多篇散文作品这些诗词文章记录了他坎坷的人生之旅,反映了他所在的那个世界和时代,映现了一个可供人们思索和感佩的真实的人生。 东坡以其清正、清丽、清旷、清雄的词品、诗品、文品、人品挥洒出千年不减的人格魅力,倾倒了无数中国文人,影响了无数后之来者的人生模式的选择和文化性格的自我设计与塑造。 苏东坡,永远令人怀想,永远给人启迪。 东坡如月,月光不朽; 人心如水,水月千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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