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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的狂士书法

 家有学子 2023-11-06 发布于甘肃

在盛唐的书法苑里 , 出现了以张旭、怀素、李白、贺知章为代表的狂士书法群体。他们的书法狂放、恣肆的特点受其性格的影响 , 也有“道”的深刻影响。浪漫的狂士书法同诗歌、舞蹈有着密切的关系 , 它能广泛地吸收其中的营养 , 成为内涵丰富的艺术

一、狂态与狂字

李白, 是盛唐浪漫主义的大诗人, 有“诗仙”之称, 且书法不俗。《书林藻鉴》卷8引“玄宗命 (李) 白为宫中行乐诗, 二人张朱丝兰于前, 白取笔抒思, 十篇立就, 笔迹遒利”。李白在书法史上并没有被给以应有的地位, 原因很简单, 其书名为诗名所掩盖。宋代书家黄庭坚在《山谷题跋》中已经指出:“李白在开元、天宝间, 不能以书传。今其行草殊不减古人, 盖所谓不烦绳削而自合者欤?”《宣和书谱》卷9中也说, 李白“字画飘逸, 乃知白不特以诗名也”。只要看一看他的墨迹《上阳台》帖, 我们就不能不承认李白在书法领域里的卓越成就。此帖仅有25字:“山高水长, 物象万千, 非若老笔, 清壮何穷!十八日, 上阳台书, 太白。”字数虽少, 但气势纵贯。作者多用浓墨, 更使作品之中增加了酣畅之气。笔墨使转流利, 连带自如的游丝在浓重的墨迹之中穿插, 更增加了几分险峻之美, 作者的自信与豪情, 跃然纸上, 震慑人心。

贺知章, 《旧唐书》卷190本传中称他“善草隶”。《书史会要》也说他“善草隶, 当世称重”。吕总《续书评》说:“知章真行书, 纵笔如飞, 酌而不竭。”唐人的《述书赋》对其评价更高:“湘山降祗, 狂客风流。落笔精绝, 芳词寡俦。如春林之绚采, 实望而写忧。邕客省闼, 高逸豁达。”可见, 贺知章的书名在唐代影响就很大。只可惜, 现无其真迹流传。

张旭, 在书法史上的地位举足轻重。“后人论书, 欧、虞、褚、陆皆有异论, 至旭, 无非短者。”张旭草书《肚痛帖》, 把书法艺术升华到用抽象的点线去表现书法家的思想感情的高度艺术境界。今人锺明善在其《中国书法简史》中说:“他写的字用笔的顿挫使转, 刚柔变化, 外拓, 千变万化, 神采奕奕。他的字有音乐的旋律, 诗的激情, 绘画的笔情墨趣。”张旭走虺奔蛇、变化莫测的狂草, 造就了他在书法史上“草圣”的英名。

怀素的《草书歌》云:“含毫势若斩蛟蛇, 挫骨还同断犀象。兴来索笔纵横扫, 满座词人皆道好。一点二笔巨石悬, 长画万岁枯松倒。叫啖忙忙礼不拘, 万字千行意转殊。壁间飕飕风雨飞, 行间屹屹龙蛇动。”信笔所之, 纵横驰骋, 自有其广阔天地。怀素《自叙帖》写得活泼飞动, 笔下生风, 舒缓飘逸, 从容不迫。它既是狂怪怒张笔墨飞舞的狂草书, 又是“心手相师势转奇, 诡形怪状翻合宜”的抒情之作。李白赞怀素诗云:“吾师醉后倚石床, 须臾扫尽数千张, 飘风骤雨惊飒飒, 落花飞雪何茫茫。”醉后提笔, 纵横驰骋, 似有神助, 收到了意想不到的神奇效果。

这是一个追求浪漫、仙逸、真率的书法群体。不管是“天子呼来不上船, 自称臣是酒中仙”的李白;“脱帽露顶王公前, 挥毫落纸如云烟”的张旭;还是“骑马似乘船, 眼花落井水底眠”的贺知章;以及“少年上人号怀素, 草书天下称独步”的怀素, 都有着宽博的胸襟和放达的性格, 他们的狂草书法与其性格是无法分开的。正是“没有狂态, 不出狂字;没有狂字, 也就无由睹其狂态”。他们借助于劲健飞动、迅疾骇人之笔, 把悲欢情痛快淋漓地发挥到笔墨当中。正如张怀在《书法要录》中对草书所作的论述:“或寄以骋纵横之志, 或托以散郁结之怀;虽至贵不能抑其高, 虽妙算不能量其力。”

二、道教与狂士书法

狂士们书法创造过程受道家美学思想的影响。

李白, “尝作行书, 有'乘风踏月, 西入酒家, 不觉人物两忘, 身在世外’。”虽然现在我们无法再睹李白人物两忘的即兴之作《乘兴帖》的风彩, 但《上阳台帖》可以帮助我们略窥其清新之态。李白的书法创作, 大都是在这种心态下创作的。《象耳山留题》说:“夜来月下卧醒, 花影零乱, 满人襟袖, 疑如濯魄于冰壶也, 李白书。”又一帖云:“楼虚月白, 秋宇物化, 于斯凭阑, 身势飞动, 非把酒忘意, 此兴何极!”由此可以看出, 李白作书, 绝不是应酬之作, 或是在月夜花下, 或是借楼空人稀, 或是乘痛饮酣醉, 没有儒家教条的约束, 没有法度规范的制约。这种情与境, 正是创作之佳境。

贺知章也是道教信徒。他曾向一老道求说道法, 老道说:“夫道者可以心得, 岂在力争, 悭惜未止, 术无由成, 当须深山穷后, 勤求致之, 非市朝所授也。贺意颇悟, 谢之而去。数日失老人所在, 贺因求致仕, 入道还乡。”这段记载虽有传奇色彩, 也不是毫无缘由。《旧唐书》卷190《贺知章传》中记载:“天宝三载, 知章因病恍惚, 乃上疏请为道士, 求还乡里, 扔本乡宅为观, 上许之。”

张旭“每醉后呼叫狂走, 索笔挥洒, 变化无穷, 若有神助”。这种颠狂之态不正是抛弃常人所遵循的规则任意挥洒吗?呼叫狂走, 散开怀抱, 落笔而书, 正是“物我两忘”的境界。及醒后再书, 不复如前, 无非是说, 醒后创作, 虽然神志清醒, 而各种约束和羁绊接踵而来, 心存所累, 所作书法已经不是自由心绪的流露, 故神采全无。

怀素身为僧徒, 但其性格及富于变化的狂草体都深受着道家美学的影响。怀素好酒, “一日九醉”。酒后兴发, 任意挥洒, 气势飞动, 大起大落。当时诗坛名流如李白、钱起、裴说、韩亻屋、戴叔伦、任华等都作诗称赞其书法“惊虺走蛇、骤雨狂风”的气势。“吾观夏云多奇峰, 辄常师之, 其痛快处如飞鸟出林, 惊蛇入草。”自然界千变万化的自然景象经怀素的领悟, 融入到书法创作中去, 形成了迅疾、酣畅的风貌。

三、狂士书法与舞蹈、诗歌

狂士书法是一种浪漫主义的书法艺术。说是浪漫, 不仅仅因为它表达了狂士们独特的个性, 而且也说明了书法步出了书房, 把自身融入到激昂的社会中, 与盛唐之音达成了共鸣。

郭若虚《图画见闻录》称裴文日舞剑, “走马如飞, 左旋右转, 掷剑入空, 高数十丈, 若电光下射。”公孙大娘舞剑早就知名于世, “往者吴人张旭善草书帖, 数尝于邺县见公孙大娘舞西河剑器, 自此草书长进”。《新唐书》卷202《李白传附张旭传》也说, 张旭“观倡公孙舞剑器, 得其神”。这足以说明, 张旭在盛唐尚舞的气氛之中, 把舞蹈的造型美吸收到自己的笔法笔意中, 使书法更具有了飞动变幻的色彩。

张旭是一位优秀的诗人, 与贺知章、包融、张若虚被誉为“吴中四杰”。虽然《全唐诗》中只收了他六首诗, 都是七言绝句, 但意境朴实自然, 韵味含蓄深远。有一首《山行留客》诗:“山光物态弄春晖, 莫为轻阴便拟归。纵使晴明无雨色, 入云深处亦沾衣。”清新自然, 无丝毫滞涩之感。苏轼说过“诗不能尽, 溢而为书”, 诗歌的流畅俊逸与书法的畅神飘逸相互辉映, 共同体现着张旭的艺术特色。

李白对诗歌是主张清真自然的。他反对绮丽的诗风, 不喜欢雕琢, 诗歌凭借激情, 热烈奔放, 对景致的描写自然无华。凭着诗人的天才去创作书法, 真可以说是“思高笔逸。”《宣和书谱》说:“挟天子之气而动人眉睫, 要之诗中有笔, 笔中有诗, 而心画使之然耳。”虽指元稹, 对李白来说也莫不如此。他的书法和诗歌都是在一个美学思想指导下创作的。

贺知章留下18首诗, 简捷明快, 生机盎然。他喜欢醉后作诗, 虽寥寥数语, 而诗书俱佳, 得之者视若宝翰。《宣和书谱》说, 书法至唐, “一时词人墨客, 落笔便有佳处”, 确实如此, 诗文是书法家最主要的表现对象之一, 诗文中的情感转移到书法创作中, 必然带来更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吴昌硕《刻印长诗》中说过, “诗文书画有真意, 贵能深造求其通”。唐代书法大家几乎无一例外都是诗人, 不能不说诗书之间的相通与相互感染。

狂士书法是盛唐气象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狂士们跌岩起伏、气势磅礴的书法无意中被视为积极进取的符号、顽强拼搏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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