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立意五论包括《谈立意》《语言与立意》《关系与审美》《诗的超越性》及《论立意合掌》五篇短文。因篇幅所限,故分两次发表。 论立意合掌 一、论先唐不避合掌 刘勰在《文心雕龙》中说: 故丽辞之体,正对为劣。正对者,事异义同者也。孟阳《七哀》云:“汉祖想枌榆,光武思白水。”此正对之类也。张华诗称:“游雁比翼翔,归鸿知接翮。”刘琨诗言:“宣尼悲获麟,西狩泣孔丘。”若斯重出,即对句之骈枝也。 这段话虽然是对“正对”的否定,但却说出了一个事实,即:先唐诗文并不怎么避“合掌”。 曹植“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即是如此。明冯惟讷《古诗纪》云一作“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盖后人不知此意,故改作四句耳。今再举数例。 《瀛奎律髓汇评》引冯班: 古人偶句,但欲音词整饬,不忌相犯。诗人云:“遘闵既多,受侮不少。”“不少”,即是多也。 司马相如《封禅文》:“囿驺虞之珍群,徼麋鹿之怪兽。”王先谦曰: 所谓麋鹿之怪兽,即其状若麋之驺虞也。非麋似麋,故云麋鹿之怪兽。一事而对举成文,古人多有此法。 萧涤非《读诗三札》: 助句,如《公宴》之“神飙接丹毂,轻辇随风移”二句,意亦重。此皆为唐时诗人所不肯道。 平心而论,篇法以汉魏为密,而句法则以唐。然亦正以密故,往往失却当前情景之真相,无中生有,节外生枝,要亦是一病。 又曰: 若《游赤石进帆海》诗:“川后时安流,天吴静不发,扬帆采石华,挂席拾海月。”皆两句一意,则犹是汉魏格调,唐宋而后,无闻焉耳。 细绎以上诸例,又可分三种情况: (一)“事异义同”,即:事实不同,但意义相同。如张协“汉祖想枌榆,光武思白水”,谢灵运“川后时安流,天吴静不发”。 (二)“言异义同”,即:文辞不同,意义相同。如张华“游雁比翼翔,归鸿知接翮”,《诗经》“遘闵既多,受侮不少”,曹植“神飙接丹毂,轻辇随风移”,谢灵运“扬帆采石华,挂席拾海月”。 (三)“事同言异”,即王先谦所谓“一事而对举成文”。如刘琨“宣尼悲获麟,西狩泣孔丘”,司马相如“囿驺虞之珍群,徼麋鹿之怪兽”。 唐代以后,第二、三两种都不怎么存在了,此看萧涤非记录黄节之论自知。(虚字单字合掌是存在的,与此略有不同。)而第一种仍然存在,即方回所论“两句一般无造化”。 二、论唐以后立意合掌 (一)“立意合掌”的界定 王力在《汉语诗律学》中说: 近似合掌的例子则是有的,那就是《文心雕龙》所谓“正对”。《文心雕龙》说:“反对者,理殊趣合者也;正对者,事异义同者也。” 所谓“事异义同”,就是说典故虽然不同,但是意义相同。诗句的对仗正是应该避免这类的情形。 《文心雕龙》说:“反对为优,正对为劣。”正对既然被否定,合掌更应该被否定了。 纪昀评《文心雕龙》:“丁卯、浣花诗格之卑,只为正对多也。”纪昀这话,大约也是指的许浑、韦庄有不少近似合掌的诗句。 纪昀的话不应该局限于许浑、韦庄这些人运用“典故”的方面,还应该包括一切意象不同而立意相同的句子,即《蔡宽夫诗话》所谓: 晋、宋间诗人造语虽秀拔,然大抵上下句多出一意。如“鱼戏新荷动,鸟散馀花落”“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之类,非不工矣,终不免此病。 虽然蔡宽夫认为这类诗句在“唐初馀风犹未殄,陶冶至杜子美,始净尽矣”。但事实上,在老杜的近体诗中仍有不少“立意合掌”的诗句存在,而中晚唐诗中“立意合掌”的句子则更多。 (二)唐宋“立意合掌”诗句举隅 方回在《瀛奎律髓》中一再说“丁卯诗格颇卑,句太偶”,“(许)浑太工而贪对偶”,便是指许浑诗中的“立意合掌”太多。他又具体举例说: 其诗出于元、白之后,体格太卑,对偶太切。早行晨起,难得佳者,独丁卯为多。 五言如:“素壁寒灯暗,红炉夜火深。厨开山鼠散,钟尽野猿吟。”“露重萤依草,风高蝶委兰。”“晨鸡鸣远戍,宿雁起寒塘。云卷四山雪,风凝千树霜。”皆近乎属对求工,而所对之句意苦牵强。 又如:“檐楹衔落月,帏幌耿残灯。”上四字全不佳。 又如:“水虫鸣曲槛,山鸟下空阶。”十字全然无味。 七言如:“一声山鸟曙云外,万点水萤秋草中。”殆不成诗。 钟惺在《唐诗归》中说: 海墟争翡翠,溪逻斗芙蓉。“争”、“斗”两字俱有意,然用在一处便碍真气,此中晚人易犯之病。 李怀民在《重订中晚唐诗主客图》中说: 檐楹衔落月,帏幌映残灯。为人轻处以此等句。 柳重絮微湿,梅繁花未香。为人轻处以此等句。 长眉留桂绿,丹脸寄莲红。为人轻处以此等句。 机尽心猿伏,神闲意马停。心猿、意马对,熟常。 今再摘录数联,以资比较。如: 1.红叶高斋雨,青萝曲槛烟。 2.树密猿声响,波澄雁影深。 3.海风吹白鹤,沙日晒红螺。 方回认为这样做的后果是: “诗句句工,但太工则形胜于神耳。”“大抵工有馀而味不足,即如人之为人,形有馀而韵不足,诗岂在专对偶声病而已哉?”“盖诗家之病忌乎对偶太过,如此则有形而无味。”“太工则近弱。”“太工则拘,拘则狭。” 除许浑外,姚合也有此弊。方回说: 大抵姚少监诗不及浪仙,有气格卑弱者,如:“瘦马寒来死,羸童饿得痴。”“马为赊来贵,童因借得顽。”皆晚辈之所不当学。又姚诗如:“茅屋随年借,盘餐逐日移。无竹栽芦看,思山叠石为。”两句一般无造化。 所谓“两句一般无造化”,就是指两句诗立意雷同,毫无变化可言。方回所举姚合四联,皆有此弊。其中“马为”一联,方回专门评论道: 三、四道理是如此,但晚唐诗句法、字面多一同,即太烂。“行来”“坐得”,“沽来”“买得”,可厌也。 方书未选韦庄五七律,今遍检《浣花集》,择其典型者,以证成纪昀“多正对”之说。 1.五律八例: (1)青云容易散,白日等闲斜。(2)月当山顶出,星倚水湄沉。(3)水馆红兰合,山城紫菊深。(4)一帆云作伴,千里月相随。(5)不知城郭路,稀识市朝人。(6)百年流水尽,万事落花空。(7)繐帐扃秋月,诗楼锁夜虫。(8)楼高喧乳燕,树密斗雏鹂。 2.七律十例: (1)破产竞留天上乐,铸山争买洞中花。(2)乌兔不知多事世,星辰长似太平年。(3)外地见花终寂寞,异乡闻乐更凄凉。(4)有国有家皆是梦,为龙为虎亦成空。(5)分首不辞多下泪,回头唯恐更消魂。(6)遇物旋添芳草句,逢春宁滞碧云才。(7)到处因循缘嗜酒,一生惆怅为判花。(8)三径荒凉迷竹树,四邻凋谢变桑田。(9)浪引浮槎依北岸,波分晓日浸东山。(10)静极却嫌流水闹,闲多翻笑野云忙。(今按:《石园诗话》以为“颇似老杜笔力”,谈何容易。) 又如项斯“鹤睡松枝定,萤归葛叶垂”,方回评曰“太工”;张祜“不雨山长润,无云水自阴”,方回也说“太工”;李群玉“闲云不系东西影,野鹤宁知去住心”,朱庆馀“每许连床坐,仍容并马行”,项斯“禁城西并宅,御水北同渠”,这些都属于“立意合掌”。 中唐如钱起“一叶兼萤度,孤云带雁来”。《大历诗略》于对句下加圈,评曰:“韵绝。”《围炉诗话》说:“钱起《和成少府》,应酬诗也,第三联与上下文何涉?” 今详玩此联,意味寡浅,乔亿之评不足据也。又观其惟于对句加圈,似亦不以出句为然。盖此二句必有一句乃类推而得,敷衍而成,故吴乔以为“应酬诗”,可谓目光如炬。而其外部特征则表现为“一”“孤”二字合掌。《唐宋诗举要》选录此诗后,评曰:“工律。”此亦太工而味浅之例。 姚鹄“残星萤共失,落叶鸟和飞”与钱起“一叶”联类似,方回言其“出句妙,馀未称”。盖对句一则“落叶”与“晓”似无关系,再则“落叶与鸟同飞”显然是根据“残星与萤一起消失”的思路类推而来。 郎士元“暮蝉不可听,落叶岂堪闻”。《说诗晬语》言: 高仲武以郎士元“暮蝉不可听,落叶岂堪闻”谓工于发端。然“暮蝉”“落叶”有两景乎?“不可听”、“岂堪闻”有两意乎?此持论未当处。 《葚原诗说》言: 郎士元之“暮蝉不可听,落叶岂堪闻”,高仲武谓“工于发端”。试问“不可听”“岂堪闻”有两意乎?此起句之最率者。 又如贾岛“雪来松更绿,霜降月弥辉”一联,李怀民说对句指令狐。然而这两句诗立意相近,都理解为贾岛自指比较合适。虽然贾诗格调高,经得起反复玩味,但这联确实属于立意近乎相同的正对。 同样是比喻句,老杜“猱玃须髯古,蛟龙窟宅尊”便没有同质化的感觉。但“骅骝开道路,鹰隼出风尘。”“雕鹗乘时去,骅骝顾主鸣。”“骅骝开道路,雕鹗离风尘。”诸联便不免此病。 至于宋人,立意亦有类推而得者,如方回云: 诗话记曹翰诗:曾因国难披金甲,不为家贫卖宝刀。臂弱尚嫌弓力软,眼花犹识阵云高。亦佳,而下联合掌。 又云: 邵康节诗,云“冬至子之半”,最佳;而“元酒味方淡,大音声正希”,两句一意,故不取。 丁谓“江上纶竿输散诞,林间冠褐负清凉”一联,纪昀评曰:合掌。 方回又云: 周益公尝问陆放翁以作诗之法,放翁对以宜读苏子由诗。盖诗家之病忌乎对偶太过,如此则有形而无味,三洪工于四六而短于诗,殆胸中有先入者,故难化也。放翁其以此箴益公欤? 或问苏子瞻胜子由否?以予观之,子瞻浩博无涯,所谓诗涛汹退之也,不若所谓诗骨耸东野,则易学矣。子由诗淡静有味,不拘字面事料之俪,而锻意深,下句熟,老坡自谓不如子由,识者宜细咀之可也。 陆游诗学许浑,故纪昀说:放翁亦有对偶太工之病。陆游如此答周益公,应该是认识到自己对仗有问题,箴人所以自箴也。 宋词中如秦观“驿寄梅花,鱼传尺素”也是典型的“事异义同”。 (三)“立意合掌”的成因 “立意合掌”从根本上说,是构思角度的雷同导致诗句立意相似。“立意合掌”的诗都是类推出来的。有了上句的构思,就可以类推出下句。有一句是真的,有一句是复制品。 正如方回评论许浑所说: 学诗者若止如此赋诗,甚易而不难,得一句即撰一句对,而无活法,不可为训 又云: 但苦对偶太甚,所谓方得一句,便拿捉一句为联,而无自然真味,又且涉乎浅近,则老笔耻之。 方回举许浑诗为例说: 近世学晚唐者,专师许浑七言,如“水声东去市朝变,山势北来宫殿高”之类,以为摹楷。老杜诗中有此句法,而无“东去”“北来”之拘,如“湘潭云尽暮山出,巴蜀雪消春水来”,下句佳,上句不牵强乎? 方回所谓“不牵强乎”,大概就是指“湘潭云尽暮山出”完全是根据“巴蜀雪消春水来”类推而来。查慎行敏锐地指出出句“暮字无着”,则杂凑痕迹暴露无遗。 又举姚合“夜犬因风吠,邻鸡带雨鸣”一联,说:第三句好,第四句似乎因而成对”。 顾在镕“犬为孤村吠,猿因冷木号”与姚合此联相似。钟惺评曰:“为字、因字,妙在无理”。其实,出句是怎么也想不出来的,所以好,对句似乎也是“因而成对”。 杜诗如“翠柏苦犹食,明霞高可餐”。“明霞”句可以根据“翠柏”句的道理类推而得,我们完全可以再类推:泉水浊犹饮,秋瓜涩可餐。他如“绿沾泥滓尽,香与岁时阑。”“味岂同金菊,香宜配绿葵。”严格来说都有些立意合掌。 贾岛“汀鹭潮冲起,船窗月过虚”便没有同质感,原因见下章分析。但也可以根据出句的构思写出一个复制品,比如“江鱼雨打潜”。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出句是真的,仿作的这个对句是假的。 这个问题也可以从反面看。比起仿作的这联,贾岛原诗就显得“瘦劲高古”“方拙之奥,至巧存焉”,其原因就是没有同质感。 贾岛“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乍看似乎很平淡,但与朱庆馀有同质感的“静逢山鸟下,幽称野僧过”对比,就高下立判了。拈出同质化的对仗,就更能看清贾岛的优点。 相比于许浑、姚合的“两句一般无造化”,“得一句即撰一句对”,“方得一句,便拿捉一句为联”,贾岛一联往往经年才成。 如《原上秋居》:鸟从井口出,人自岳阳过。方回云:五、六谓经年乃下得句,学者当细味之。又如: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其自注:三年两句得。 方回于张籍、贾岛常有“不拘对偶,可喜”,“似不作对而对,所以为妙”之评。 在《瀛奎律髓》中,方回还多次提到对仗“不测”的问题,是同质化反面的极佳例证。方回说: 凡诗读上一句,初不知下一句作如何对。必所对胜上句,令人不测,乃佳。 今详引方回评语如下: 崔峒《登蒋山开善寺》:下界千门见,前朝万事非。评曰:五六尤佳,以第六句出于不测也。 贯休《休粮僧》:身轻嫌衲重,天旱为民愁。评曰:第三句工,第四句忽然不测,所谓奇也。 梅尧臣《过永庆院》:石阶生薜荔,香座缺芙蓉。评曰:五六忽能以故为新,缘下一句出于不测,并上一句可观。 姚鹄《送贺知章入道》:还披旧褐辞金殿,却捧玄珠向翠微。评曰:第六句忽然出于不测,可取也。 在批评前引许浑早行诗诸例后,方回又选了一首正面的例子,即许棠《早发洛中》: 半夜发清洛,不知过石桥。 云增中岳大,树隐上阳遥。 堑黑初沉月,河明欲认潮。 孤村人尚梦,无处暂停桡。 方回评曰: “中岳”“上阳”以云增而大,以树隐而遥,极有味。第六句亦佳。与许浑全不同。 同质化的写作方式其实就是以水兑水,换汤不换药,是导致诗歌卑陋浅弱的重要原因。 语言与立意有对应的关系,所以“立意合掌”有时表现为出对句之间虚字的意义相近。 比如王籍“蝉噪”一联的“噪—鸣”“静—幽”;杜甫“明霞”一联的“食—餐”,“绿沾”一联的“尽—阑”;贾岛“霜降”一联的“更—弥”;姚合“马为”一联的“为—因”“赊来—借得”,“瘦马”一联的“瘦—羸”;朱庆馀“静逢”一联的“静—幽”;张祜“不雨”一联的“不—无”。 又如孟浩然“馀湿犹沾草,残流尚入溪”。纪昀云:“犹”“尚”字复。盖时去初体未远,诗律尚宽。许印芳云:陈伯玉《岘山》诗已犯此病,不但孟诗也。(今按:此指陈子昂《岘山怀古》“犹悲堕泪碣,尚想卧龙图”。) 顾况“断幡犹挂刹,故板尚支桥”。方回云:五六“犹”字、“尚”字稍相犯。 陈师道“朴俗犹虞力,安流尚禹谟”。查慎行云:第三联,出句用“犹”字,对句复用“尚”字,便是合掌,老杜无此法也。 纪昀指出韦庄正对多,其中虚字雷同尤甚。今举“如”“似”二字作对为例,老杜一百七十首左右的七律中仅占三联,韦庄一百四十首左右竟然达十一联之多。另有两联为七排。五律四十首左右中有两联,五排三联。其中“同—似”,“如—比”,“疑—似”之类尚不计算在内。 1.五言五例: (1)壁峻苔如画,山昏雾似蒸。(2)似泛灵槎出,如迎羽客升。(3)出师威似虎,禦敌狠如羊。(4)卧草跧如兔,听冰怯似狐。(5)清晓水如镜,隔江人似鸥。 2.七言十三例: (1)江声似激秦军破,山势如匡晋祚危。(2)鬃白似披梁苑雪,颈肥如扑杏园花。(3)芳草似袍连径合,白云如鸟傍檐飞。(4)迸鲤似梭投远浪,小舟如叶傍斜晖。(5)多病似逢秦氏药,久贫如得顾家金。(6)带露似垂湘女泪,无言如伴息妫愁。(7)向月似矜倾国貌,倚风如唱步虚词。(8)窗中远岫青如黛,门外长江绿似苔。(9)马惊门外山如活,花笑尊前客似泥。(10)但见时光流似箭,岂知天道曲如弓。(11)百口似萍依广岸,一身如燕恋高檐。(12)轻如控鲤初离岸,远似乘槎欲上天。(13)病如原宪谁能疗,蹇似刘桢岂用占。 但是,简单地用两个意义较远的虚字替代它们是无补于事的。比如姚合“无竹栽芦看,思山叠石为”一联,以“思山”对“无芦”,虚字虽然不相近了,但“思山”即是“无山”,故两句仍有“立意合掌”之感。 又如方回说: “晚花开为雨,残果落因风”自是佳句,然诗家亦或忌此:“因”即是“为”,“为”即是“因”,二字相犯也。 查慎行说: 依评语则改“为”作“细”,改“因”作“高”,似佳,然亦不必如此讲。 虽然查慎行把意义相同的虚字改成了距离较远的形容词,但两句诗仍有同质化的毛病。 “立意合掌”有时也与实字相关。比如许浑“山形朝阙去,河势抱关来”,“形”“势”二字意义相近。 上举诸例当中,有些名词在事类方面似乎较远,属于宽对,比如“霞—柏”“马—童”“山鸟—野僧”“闲云—野鹤”“松—月”等等,但作者把二者处理成了同一范筹的事物: 把“霞”与“柏”处理成了饮食范筹;把“马”与“童”处理成了供人役使的范筹;把“山鸟”与“野僧”处理成了幽静的符号;把“闲云”与“野鹤”处理成了自由的符号;把“松”与“月”处理成了气节的符号,构思角度仍然过于相似,所以仍有“立意合掌”之弊。 由此可见,对于“立意合掌”而言,采用普通的宽对来补救是行不通的,必须采取一些特殊的手段,特殊的对法,来达到“工中有不工,不工中有工”的效果。 三、论破除立意合掌之方法 (一)变体 贾岛诗:身事岂能遂,兰花又已开。方回云: 昧者必谓“身事”不可对“兰花”,然细味之,乃殊有味。以十字一串贯意,而一情一景,自然明白。下联更用“雨”字对“病”字,甚为不切,而意极切,真是好诗,变体之妙者也。若“往往语复默,微微雨洒松”,则其变太厓异而生涩矣。 变体放在晚唐大背景下去理解,才能明白它的意义。变体“一情一景”似乎没什么了不得,但人的思维被事类意识禁锢之后,会形成惯性,认为雷同的对仗天经地义。变体的意义就在于打破了这个禁锢。详参《瀛奎律髓·变体类》。 除“一情一景”外,贾岛在对仗中还经常使用“具象人事”对“自然景物”。如《夏夜》中二联“磬通多叶罅,月离片云棱。寄宿山中鸟,相寻海畔僧。”“磬”为具象人事,“月”是自然景物。特别是“僧—鸟”,在贾岛诗中经常出现,最著名的如“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稍作变化的如“松径僧寻药,沙泉鹤见鱼”。 若追问其意义,就是打破了自然景物对自然景物,具象人事对具象人事的呆板思维,而追求一种轻度变体。谓之轻度变体者,以其所对之人事仍为具象之物,变体则多为抽象对具象。 古人在处理律诗上下联之间的关系时,经常用到一联景物一联人事的方法,所以乍看之下都是写景,却不觉其冗复(参《瀛奎律髓·夏日类》张耒诗纪昀评语)。一联之内这样处理,也能达到这种效果。 这种对法的前提是古人有强烈的事类意识(或者说名词分类意识),对于没有事类意识的今人来说,这种说法就很奇怪,会以为自己就是这样做的,是不消说的,哪里需要讲究。由于变体易为不学无术者所借口,故查慎行云:巧生于熟则可,初学不可。 (二)三种错落 三种错落,即:语法结构错落、句中关系错落、句子重点错落。 1.语法结构错落 造成立意合掌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句法”在语法层面太过一致,即方回所说“晚唐诗句法、字面多一同”。 语法层面太过一致,就容易进行类推,类推而得的诗句往往薄弱拘狭,习作气极浓,如小儿作对。王力的句式分析即有此弊,但他在《近体诗的语法》中作了补充说明,两章合看才能明白。 对仗允许语法结构不一致,这对避免构思雷同大有裨益。本来语法错落是个较常见的事实,而贾岛对部分的错落进一步夸大,进行了多方面有益尝试,形成了强烈的个人风格特征——瘦劲、高古、幽奥、清新、深峭。 诗话中讲对仗,都强调铢两悉称,关系、立意都要势均力敌,否则便认为杂凑。此知正而不知变。如《随园诗话》卷二云: 尹文端公论诗最细,有“差半个字”之说。如唐人:“夜琴知欲雨,晚簟觉新秋。”“新秋”二字,现成语也。“欲雨”二字,以“欲”字起“雨”字,非现成语也,差半个字矣。以此类推,名流多犯此病。必云“晚簟恰宜秋”,“宜”字方对“欲”字。 钱锺书《容安馆札记》曾引此话以攻袁枚自己的诗。事实上,这种说法看似细密,实则过于拘泥,并不宜过分强调。同时代的李怀民在评贾岛“旧国别多日,故人无少年”一联时便说: “少”字去声,然亦对“多”字却妙,若依袁子才传某论诗,必谓是差半个字也。 可见此“差半个字”之说,在当时也非公论。近人论对仗强调语法相同,其根源或出于此,虽非杜撰,然亦非无病。中书君自承其诗有太紧之弊,与受此类说法影响应该不无关系吧。 今略举唐人语法结构错落者于下: (1)云入汉天、白,风高、碛色黄。 对句托起出句,对仗有叙述之功,流动之美,远非板对者能及。晚唐马戴效之,有“鸟鸣、松观静,人过石桥、稀”。 (2)舟泊襄江、阔,田收、楚泽遥。 出对句关系完全不一样。 (3)铁锡挂、临海,石楼、闻异香。 有的版本作“临沧海”,就是接受不了“挂、临海”的生拙,以及与下句对仗的语法不一致。 (4)古寺、期秋宿,平林散、早春。 对句意谓平林开枝散叶于早春,如果换成“古寺期秋宿,平林约早行”,便立意合掌。 (5)讲罢、松根老,经、浮海水、来。 马戴效之,有“树、隔前朝、在,苔滋、废渚平”。 (6)对坐、天将暮,同来客、亦闲。 (7)旧房、山雪在,春草、岳阳、生。 (8)虫蛇、穿画壁,巫觋醉、蛛丝。 “醉”一作“缀”,作“巫觋、缀蛛丝”即不佳,但句子仍有个小错落。完全理顺,应作“蛛丝缀巫觋”。 (9)绦旋光、堪摘,轩楹、势可呼。 2.句中关系错落 (1)风起春灯乱,江鸣夜雨悬。 黄生曰:因“风起”,故“春灯乱”;因“夜雨悬”,故“江鸣”。两因又分倒顺,对句精工不觉。仇注:风起句,下因上。江鸣句,上因下。 (2)天风随断柳,客泪堕清笳。水静楼阴直,山昏塞日斜。 仇注引赵汸: “天风”句,下因上。“客泪”句,上因下。“水静”句,下因上。“山昏”句,上因下。 (3)飞星过水白,落月动沙虚。 黄生曰:“水白”因“飞星过”,“落月动”因“沙虚”,又下因上、上因下句。仇注:飞星过水而白,下半因上。落月动于沙虚,上半因下。 (4)林疏黄叶坠,野静白鸥来。 “林疏”句,上因下。“野静”句,下因上。互参方回评贾岛《马戴居华山因寄》颈联评,见下。 (5)瓢弃尊无绿,炉存火似红。 “瓢弃”句,上因下。“炉存”句,下因上。 (6)恋阙丹心破,沾衣皓首啼。 “恋阙”句,下因上。“沾衣”句,上因下。 (7)物役水虚照,魂伤山寂然。 “物役”句,上因下。“魂伤”句,下因上。黄生曰:水令人清,山令人幽,今既牵物役,则水徒虚照,而山行寂绝,愈使魂伤也。 (8)花远重重树,云轻处处山。 “花远”句,上因下。“云轻”句,下因上。 (9)绝雀林藏鹘,无人境有猿。 方回曰:五六谓绝雀之林为藏鹘,无人之境始有猿。一句上本下,一句下本上。诗家不可无此互体。工部诗“林疏黄叶坠,野静白鸥来”亦似。 (10)写方多识药,失谱废弹琴。 “写方”句,上因下。“失谱”句,下因上。 (11)虑淡头无白,诗清貌不肥。 “虑淡”句,下因上。“诗清”句,上因下。 (12)山开登竹阁,僧到出茶床。 “山开”句,上因下。“僧到”句,下因上。 3.句中重点错落 (1)就凉安坐石,煮茗汲邻泉。 一般写作“安床就林影,煮茗汲邻泉”,将“安石”和“煮茗”两个主要刻画对象对齐。如张籍“就石安琴枕,穿松压酒槽”即如此。 (2)松生师坐石,潭涤祖传盂。 如果对齐,应该是“松生于石,盂涤于潭”,但这里“松—石”“潭—盂”,也是错开的。出对句虽然为平列关系,但有小错落在里头。 (3)疏衣蕉缕细,爽味茗芽新。 如果对齐,应该是“疏衣蕉缕,茗芽爽味”。 (4)对月那无酒,登楼况有江。 一般写作“对月那无酒,临江正倚楼”,如首章“峡险江惊急,楼高月迥明”,即“江—月”对齐,故次章变其位置。 (5)寒沙蒙薄雾,落月去清波。 如果对齐,应作“薄雾蒙寒沙,落月去清波”。晚唐如“槲叶落山路,枳花明驿墙”,皆对仗太工、位置太一致,有得一句复制一句的感觉。 (三)抽象名词对动词、形容词等 对仗的严整度主要依靠名词在门类层面的细化,尤其是名词中非常具体的一类。至于动词、形容词以及虚词则并无要求,甚至抽象名词也不须工对,可以对虚字。 比如“随处”,如果非得对“逐时”,就容易立意合掌,梅尧臣“好峰随处改,幽径独行迷”,用动词对抽象名词,出其不意,获得很好的艺术效果。 王力说:“此”字入普通形容词一类,不入代名词一类。大概是因为“此”字对形容词、动词、副词的情况相当普遍,频率比其他代词还高一些,所以王力有此判断。但直接否定其代词地位似乎不妥,毕竟“此”对代词的情况并不少见。可能王力也没意识到抽象名词可以对形容词、动词等。 《文镜秘府》云: 夫为文章诗赋,皆须属对,不得令有跛眇者。眇者,前句语风空,后句山水,如此之例,名眇。何者?风与空则无形而不见,山水则有踪而可寻,以有形对无色,如此之例,名为眇。或云:景风心色等,可以对虚,亦可以对实。 这是说看不见的事物不可以对看得见的事物,范围更广,“或云”以下所说“心”“色”等字已接近抽象名词。“人事门”中抽象名词最多,古人往往与动词、形容词等一切虚字相对,增加了对仗的灵活性,拓宽了思路。今举例于下: 1.词赋工无益,山林迹未赊。 “迹”,抽象名词,对形容词“工”。 2.未暇申宴慰,含情空激扬。 “情”,抽象名词,对形容词“暇”。 3.旧识能为态,新知已暗疏。 “态”,抽象名词,对形容词“疏”。 4.忽疑行暮雨,何事入朝霞。 “事”,抽象名词,对动词“疑”。 5.宁闻倚门夕,尽力洁飧晨。 “力”,抽象名词,对动词“闻”。 6.嘉此幽栖物,能齐隐吏心。 “此”,抽象名词,对动词“齐”。 7.入城宵梦后,待漏月沉时。 “梦”,抽象名词,对动词“沉”。 8.晓了莲经义,堪任宝盖迎。 “义”,抽象名词,对动词“迎”。 9.飞过邻家月,声连野路春。 “声”,抽象名词,对动词“飞”。 10.客来因月宿,床势向山移。 “势”,抽象名词,对动词“来”。 (四)三种巧对 三种巧对,即:借对、偏对、侧对。这些巧对本质是为了拓宽思路,是为了工中求不工,不工中求工,不是文字游戏。当然,就算是游戏也没什么不对。要把诗变“好玩”,就要多弄巧,不须强调“有意义”。纪昀轻视借对,可见其知正而不知变。 1.借对 如“琥珀”,多拘拘然对以联绵词,如“琉璃”“珊瑚”等。 如果知道可借“虎魄”之音,则固可对以“琅玕”“玛瑙”。如:“松胶黏琥珀,筠粉扑琅玕。”“春酒杯浓琥珀薄,冰浆碗碧玛瑙寒。”此皆以假对假,盖借“狼肝”“马脑”之音以对“虎魄”。亦可以假对真,如:“根蟠藓石龙形老,乳滴金沙琥珀香。”“蚌胎未满思新桂,琥珀初成忆旧松。” 贾岛“出尘头未白,入定衲凝霜”,“白”借为“百”,“霜”借为“双”,亦为双假对,此犹“丹”字可借为“单”。 又如:汀鹭潮冲起,船窗月过虚。以“汀鹭”对“船窗”,“鹭”盖借“路”音以对“窗”,乃地理对宫室,属邻对。依王力“莎车”句之分析,可知他认为借对中允许出现邻对,并非一定要工对。如此,则思路大为开阔矣。 贾岛“声齐雏鸟语,画卷老僧真”。“卷”在句中为名词,读去声。与“齐”相对乃借其动词之音义。此联为动词借对,并导致语法结构错落,巧极妙极。 其它如老杜“塞柳行疏翠,山梨结小红。”“仰蜂黏落絮,行蚁上枯梨。”“堂西长笋别开门,堑北行椒却背村。”“背堂资僻远,在野兴清深。”“无计回船下,空愁避酒时。”“若无攀桂分,只是卧云休。”“行”、“兴”、“计”、“分”为抽象名词,固可对动词,但也不妨看作借其动词属性作对。 又如贾岛“澄彻霜江水,分明露石沙”。“露”在句中为“显露”“露出”之义,此借其名词之义以对“霜”,使全联形成流动的叙述关系。 “露”字的这种借法,源于杜诗“风筝吹玉柱,露井冻银床”。“露井”即无盖之井,不是沾满露水的井,系用古诗“桃生露井上,李树生桃傍”。后韦庄亦有“银烛树前长似昼,露桃花下不知秋”。 又有动词、形容词借其方位词属性来对仗。如贾岛“嵩岳望中常待我,河梁欲上未题诗”,动词“上”乃借其方位词之义以对“中”。 杜甫、贾岛这种把借对与语法错落结合起来的尝试非常值得注意。王力论借对只引了北宋王禹偁“直庐久负题红叶,出镇何妨拥碧幢”,属于动词借其名词属性来对,但时间太晚,也没有名词借其动词属性的例子,未畅厥旨,故详说之。 2.偏对 所谓偏对,即并列词组与非并列词组相对。这种对法以实字对实字较为常见,如“天上多鸿雁,池中足鲤鱼”。虚字对实字,有“桑麻深雨露,燕雀半生成”之类。而非并列的虚字词组可与并列的名词词组相对则鲜为人知。 我当年将“卜筑”理解为并列动词,用来与并列名词“湖山”作对,后来发现“卜筑”是动宾结构,以为不能自对,但诗已刊登,非常后悔自己失对,必为内行所笑。 今读张耒《夏日十二首》“卜筑闲多思,奔驰病不禁”,以“卜筑”对“奔驰”,即以非并列对并列,则“卜筑”固可自对。赵鼎臣“叹我尘埃凋发齿,知君卜筑近林泉”,以“卜筑”对“尘埃”,非并列虚字词组可与并列名词词组相对益信。 不但虚字非并列可以对实字并列,实字非并列也可以对虚字并列,如后山“花絮随风尽,欢娱过眼空”。 非并列对非并列仍可视作当句对,如“雪溜悬危石,棋灯射远林”。“雪—溜”,天文对地理;“棋—灯”,文具对器物,皆为邻对。若视作上下对则不工。(非并列可以对并列,就是承认非并列词组本身仍可以句中自对。) 如果没这种意识,“雪溜”只能对“云江”,则拘矣。就像没有借对意识,“汀鹭”就只能对“江鱼”。如此种种,都是避免立意合掌、拓宽构思思路的好办法。 冯舒、纪昀都曾否定“偏正词组”可以自对,未免主持太过。方回说: 以“四十”字对“飞腾”字,谓“四”与“十”对,“飞”与“腾”对,诗家通例也。唐子西诗:“四十缁成素,清明绿胜红。”祖此。 冯舒说: 方君云“四”与“十”对,正不必。 纪昀也说: 此自流水写下,不甚拘对偶,非就句对之谓。“四十”二字相连为义,不得折开平对也。况双字就句对自古有之,单字就句对则虚谷凿出,千古未闻。“四十”“清明”皆是。双字与此不同。 细考唐宋近体对仗,则方说为是。 另有一种偏离句义读顿的句中自对,今附记于此。 如贾岛“云塞石房路,峰明雨外巅”:“房—路”,为宫室对地理;“外—巅”,为方位对方位。“西殿宵灯磬,东林曙雨风”:“灯—磬”,为器物对器物;“风—雨”,为天文对天文。姚合“选字诗中老,看山屋外眠”:“字—诗”,为文学对文学,“山—屋”,为地理对宫室。 此三例,以句中自对视之便极工,以为出对句相对则不工。 今人认为对仗就是对词性,把对仗的规则简单理解为上下句名词对名词之类,所以很难发现这类对法。但这种对仗的处理方式却真实存在于唐宋诗人的作品当中,古人对仗的灵活性、多样性于此可见。 唐人双声叠韵对也有类似的处理方法,参见周春《杜诗双声叠韵谱括略》。 3.侧对 侧对,又名“字侧对”。《文镜秘府》云: 元氏曰:侧对者,若冯翊、龙首,此为“冯”字半边有“马”,与“龙”为对。“翊”字半边有“羽”,与“首”为对。此为侧对。又如泉流、赤峰,“泉”字其上有“白”,与“赤”为对。凡一字侧耳,即是侧对,不必两字皆须侧也。 侧对有时易与借对相混,《作文大体·侧对事》云: 光清不辨青铜冶,影散更疑百炼消。“青”与“百”对也,“百”“白”作有之,故为对也。 作者认为,这是用“百”字下面的“白”对“青”,属侧对,但这种情况,现在一般归入借对中的借音对。 为了避免分类的混乱,我们只把不能借音的情况归入侧对。类似“麦陇虚凉当水店,鲈鱼鲜美称莼羹”的 “麦陇—鲈鱼”,亦视为借对而不归入侧对。 这种对法,以前只是知道有此名目,感觉有点过于弄巧,没想到唐诗中真实存在。今举杜甫、贾岛诸例以证之: (1)置驿常如此,登龙盖有焉。 (2)龙门横野断,驿树出城来。 两联皆以“驿”之“马”对“龙”,酷似“冯翊”对“龙首”。 (3)使尘来驿道,城日避乌樯。 以“驿”之“马”对“乌”。 (4)客愁连蟋蟀,亭古带蒹葭。 以“愁”之“秋”对“古”。 (5)青青竹笋迎船出,日日江鱼入馔来。 “日日”一作“白白”。其实“青青”对“日日”也是“偏对”,用“青”下之“月”以对“日”。 (6)古廟杉松巢水鹤,岁时伏腊走村翁。 以“廟”之“朝”对“时”。 (7)古堂本买藉疏豁,借汝迁居停宴游。 以“借”之“昔”对“古”。 (8)池必寻天目,溪仍住若耶。 以“耶”之“耳”对“目”。 (9)一千寻树直,三十六峰邻。 《文镜秘府·侧对》中有“桓山”对“荆树”,乃以“树”之“村”对“山”。此处则以“树”之“村”对“峰”。 (10)野莺临苑语,河櫂历江来。 以“櫂”之“翟”对“莺”。 其馀可以拓宽思路的对仗尚多,如“切侧对”、“叠韵侧对”、“双声侧对”等,今不详说,可参考《文镜秘府》。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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